第 23 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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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23 章
臨近聖誕節假期, 超市內熙熙攘攘，大家都在趁著放假前夕來屯些食物，他倆自然也不例外，推著購物車加入了人群之中。
顏喬走在祁裕身旁, 偏頭看身側的貨架, 兩人慢悠悠地逛著, 她隨手拿下兩瓶果汁放到購物車裏，手也搭上了把手位置。
“等我們聖誕節那天就吃一些家常菜吧。”她說。
祁裕嗯一聲，“我來做。”
顏喬今天是有些心不在焉的，話題的尋找也顯得有些勉強, 她垂下眼眸, 看同時搭在購物車扶手上的她和他的手，須臾，平靜出聲。
“你買機票了嗎，什麽時候回國？”
祁裕註意到她的視線, 他順著低頭看了眼，嗓音低緩，“一月二號。”
顏喬很快擡眼, 眼底情緒更是說不出來的覆雜, 顯然這個回答有些出乎她的預料，“你、你要留在倫敦跨年嗎？”
祁裕：“嗯, 你不是說跨年有煙花看嗎？”
是啊, 她差點忘了，她和他提過的, 只是那時的她並未幻想過可以和他一起。
可他究竟是為了煙花留下的。
還是為了她呢。
顏喬臉上沒了表情, 只垂下腦袋，默然地朝他身邊靠的更近了點。祁裕感受到她的異常, 想看看她，於是頭低些，可依舊看不見她被頭發遮住的五官。
他柔聲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顏喬搖搖頭，就在他又要發問的時候，她打斷出聲：“咱們去買點蔬菜吧，看看聖誕節的時候可以做些什麽。”
“好。”祁裕收回了還未出口的話。
……
唐心迎平安夜那天就問了顏喬的聖誕計劃，顏喬如實說她和祁裕一起，也正因此唐心迎才放心地準備去找男朋友，不然她一定是不好意思把顏喬自己扔家裏的。
於是聖誕節當天。
顏喬起得相比往常早了些，梳洗打扮後就直接坐電梯去了樓上。
一進門她就看見客廳聖誕樹的裝飾燈已經全都被打了開，燈光閃爍，氛圍濃郁，她笑，“動作這麽快啊，我還以為你忘了呢。”
祁裕輕挑眉梢，“不開燈確實差點意思。”
兩人稍微聊了幾句，就一起去廚房開始準備午飯。
英國家庭一般喜歡在聖誕節這天烤火雞，再搭配些洋蔥、甘筍等蔬果。不過對於一個中國胃來講自然是吃不慣這些的，所以兩人還是選擇了可口的家常菜和米飯。
只有他們兩個人，太多食物吃不完也是浪費，就還是以量少精致和色香味俱全為主。
一向空曠冷清的房子內，因為鍋鏟的碰撞以及女孩喋喋不休的說話聲變得歡鬧起來。
這種感覺對祁裕來講既熟悉又陌生，但大概還是陌生要多一些。
自從父母去世後，他就再沒體會過這種t可以被稱為幸福的滋味了，盡管逢年過節都有許多朋友一起聚餐，除夕也有那一家人，那個對他確實算好的一家人，但那終究不一樣。
他依舊找不到內心的渴求，依然在每個冬天冰封，期盼來年開春遇到那抹溫暖後再融化。
風從身旁吹過，他捕捉不到。
“我們買了草莓和車厘子，你想吃哪個？”顏喬左手舉著一盒草莓，右手舉著一盒車厘子，朝他微微笑著。
祁裕收回神游的大腦，朝她左手點了點，繼續手上的動作，低頭切菜。
顏喬說了聲好，打開盛草莓的透明盒子，在水龍頭下沖洗，洗凈後挑了一個最紅的，手捏著草莓蒂，送到男人嘴邊，嘴上還發出“啊——”的聲音。
這套動作不禁讓她回想起曾經給一個五歲小表妹餵飯的樣子。
她輕笑了聲。
祁裕看她一眼，似是沒懂她怎麽突然笑，但也張口就著她的手把草莓咬了下來。顏喬也不解釋，回身把葉子扔掉，自己也拿了顆，問他，“甜嗎？”
他點頭。
顏喬笑，也給自己挑了顆，背對島臺看他，“咱們下午要做什麽呢，馬路上也沒什麽人。”
祁裕說：“出去沒意思的話，那就在家看電影？”
顏喬思考著點頭，“你有什麽推薦嗎？”
祁裕握著刀的動作停了停，然後繼續戴著圍裙切菜，“你決定吧，正好我也能看些沒看過的。”
顏喬嚼著草莓。
她平時很少看電影，一般電視劇和綜藝比較多，所以這麽突然說一時也想不起來，腦子空空，就思考著不如問問向嵐嵐，因為她平時還挺喜歡看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。
從褲兜裏拿出手機，給向嵐嵐發微信，【有沒有好看的電影推薦一個。】
顏喬還有著點小私心，補充：【嘻嘻嘻，我下午要和祁裕一起看電影，來一個那種很暧昧的，很適合我倆看的。】
向嵐嵐：【給我兩分鐘。】
時間一分一秒……
顏喬：【已經兩分半了！】
向嵐嵐：【（敲頭.jpg）】
向嵐嵐：【就看這個吧，名字叫《Five Feet Apart》】
向嵐嵐：【為了有期待感，別提前搜劇透什麽的啊，你倆就直接打開看。】
顏喬：【好的！我相信你！】
……
午餐結束後，兩人回到了客廳。
顏喬一邊搜索著電影，一邊研究怎麽投屏到電視上，邊說：“我朋友跟我說了一個，叫 《Five Feet Apart》。”
祁裕在一旁幫她，口中自言自語念了一遍這個名字，“哪種類型的？”
顏喬扭頭，“……我沒問。”她補充，“不過我朋友說是適合咱倆看的。”
祁裕點了點，沒再問什麽。
將電影投屏到電視後，兩人挨著坐在了沙發上，拿過剛剛洗好的水果和冰箱裏冰鎮的飲料，伴隨著電影開頭熟悉的音樂，難得一次的午後電影也正式開始了。
一般為了營造電影院的氛圍，都會在電影開始的時候調暗屋內的燈光。但處於聖誕節的倫敦，這個時間甚至都不用刻意拉上窗簾，屋內的光線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愈發昏暗。
顏喬按耐不住內心的喜悅，滿懷期待著接下來的劇情。
因為她想著，向嵐嵐推薦的大概是那種甜度爆表的愛情電影，所以也會在兩個主角親吻的時候，增加些她和祁裕之間的暧昧湧動。
說不定再拉個小手什麽的。
她拿過沙發那旁的兩個抱枕，遞給祁裕一個，另外那個抱在了自己懷裏。
電影畫面顯露，兩人默契地閉上了嘴，安靜地盯著電影上的畫面。
劇情一點點進展。
起初還好，就是通俗的劇情鋪墊，但幾分鐘過後，女主的鼻子居然插了透明管而且還住進了醫院病房？
顏喬有些驚訝這種出乎意料的情節，攬著抱枕的胳膊緊了點，心裏暗暗腹誹——
這確定是個甜甜的電影？
看起來有蹊蹺啊。
然而這還不是令她最詫異的地方，因為又過了幾分鐘，男主出現了。
而兩個主角居然得了一樣的病……
顏喬心裏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，她朝旁邊挪了挪身體，小聲跟祁裕說：“他們兩個好像都生病了誒……”
祁裕點點頭，也放低音量，“所以你朋友推薦的是一部愛情電影。”
顏喬看男人臉上因電影變動而反射的光亮，高挺的鼻梁投下陰影，她笑了笑，“主要咱倆之間總不能看戰爭片吧。”
祁裕聽了這話不由得揚唇，“或者恐怖片也行。”
……
原本顏喬前半段還有些坐不住，身體動來動去，一會兒喝口果汁，一會兒吃點水果。
但漸漸的，她表情凝固起來。
尤其劇情發展到男女主角在冰面上那段的時候，她眉頭更是微微擰起，眼眶也不自覺地發酸。
祁裕聽到她吸了下鼻子，他扭頭朝她臉上看過去。
而就在這時，電影裏的男主角在做足了內心的掙紮後，低頭吻到了女主角的唇上，那一瞬間，顏喬也終於憋不住了，眼淚奪眶而出。
祁裕剛好看到她眼淚滑落的那刻，他俯身拿過紙巾，給顏喬遞了張。
顏喬接過給自己擦眼淚，眼睛還一眨不眨地看著電影裏的兩人。
“I love you，so much.”
這句臺詞一出顏喬就徹底繃不住了，她嗚咽起來，放開了哭聲，抽噎著：“嗚嗚嗚——向嵐嵐怎麽這樣啊，為什麽會給我推薦這樣好哭的電影！”
她還沈浸在男主的離開中遲遲出不來，委屈地看著祁裕掉眼淚，說：“他們明明是相愛的，但又不能在一起，世界上恐怕沒有比這還慘的事情了吧！”
祁裕面色一滯，拿著紙巾的手一點點收緊，他垂了垂眸，“是嗎……”
“當然，難道你不覺得？”
祁裕沈默無言。
電影到了尾聲，滾動播放著黑底白字的片終字幕。
屋內其餘地方盡是黑暗，只有投屏對應的沙發這片泛著亮。
當晚回家後，顏喬第一件事就是質問“罪魁禍首”向嵐嵐。
顏喬：【（抓狂.jpg）你怎麽這樣啊！為什麽要給我推薦一個這麽虐的電影！】
向嵐嵐慢吞吞地回覆，【怎麽樣啊，有沒有效果？】
顏喬：【能有什麽效果，我倒是哭了半天。】
向嵐嵐：【這你就不懂了吧，你哭就是最大的效果。】
向嵐嵐：【你仔細想想，你當著他的面掉個眼淚，他一心疼，再親手給你擦擦，這暧昧不就有了嗎？比看那種純甜的有意思多了。】
顏喬回想了下下午祁裕看她流淚時的狀態，他動作體貼又溫柔，而且那時候和他離得也挺近的，所以她覺得向嵐嵐說的倒也不無道理。
勉為其難：【好啵，就算你小小地幫了我一下，獎勵你一個麽麽噠。】
向嵐嵐：【你說他要陪你跨年對吧，那這麽說來，祁裕是不是對你有點那個意思啊？】
顏喬在臥室床上躺著，響起一聲嘆氣，【我也不知道，我最近不想考慮這麽多了，反正他過幾天就走了，想那麽多也沒用。】
何況要有的話早有了，也不會等到現在。
向嵐嵐：【也是，不管那個，期待跨年看煙花吧，真的很浪漫的，說不定他以後一看見煙花就會想起你呢。】
顏喬總說希望祁裕能夠記住她，但她和他都心知肚明，記住一個人又有什麽難的，恐怕只要是個正常記憶力的人，都不會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內忘掉另一個人的長相和名字。但真正能記進心底裏，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了。
所以她現在不奢求能和他在一起，只希望他能記住她。
別忘了她。
*
夜晚的倫敦，風吹得刺骨。
空氣濕度很大，寒冷的濕氣透過羽絨服滲進了骨頭縫裏。晚上又是溫度最低的時候，在戶外站五六個小時，想想就冷的不行，為了避免自己凍得打顫，顏喬挑了件最厚的羽絨服，還把帽子圍巾等裝備也全都裹了上。
十二點的跨年煙火，兩人七點就從公寓出發了。
到了泰晤士河邊，遠遠的就看到好多人都在朝著同一方向走去，他倆從出租車上下來，也加入了這個大部隊。
這個時間段也還好，還沒那麽冷，因為等到十二點的時候也才是溫度最低的一段時間，何況觀賞的地點還在河邊，那時溫度還要更低些。
顏喬偏頭，看祁裕也兩手抄著兜，盡管他不怕冷，但此時也絕對t談不上暖和，她便從兜裏掏了一個和手掌差不多大小的長方形片片出來，舉到他眼前，笑說：“喏，給你一個這個。”
祁裕聽見後伸手摸了下，感受到從指腹上傳來的溫熱，“暖貼？”
顏喬點頭，遞到他手裏後就縮回了胳膊，“我帶了好幾個呢，就算不貼在身上，手摸著也感覺會暖和點。”
祁裕又將暖貼送到她面前，“我不用，你拿著吧。”
“我拿了好幾個呢，專門給你多帶的。”顏喬拿住那個暖貼，手攥著直接送進了他兜裏，放下後收了回來，“拿著吧，幹嘛還跟我客氣，況且溫度會越來越低的。”
祁裕沒再回絕，右手在兜裏摸著那團溫暖。
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。
顏喬扭頭，看了眼身後緊隨而上的人流，說：“煙花確實好看，就是等結束後不好回家，地鐵站都連帶著癱瘓了。”
“你去年來看過？”
“去年沒有，前年來著。”顏喬說，“因為人實在太多了嘛，我估計這個點來也搶不到前排，所以我們當時就說再也不要來了，真的太受罪了。”
祁裕大步走著，漫不經心地開口：“看來為了十幾分鐘的美麗也是要付出代價的。”
“確實。”顏喬點頭表示認同，吐槽說，“要不是為了看現場版的煙花，也不至於前年把我凍感冒了……”
祁裕皺了下眉，看她，“你還感冒了？”
顏喬：“嗯，但也沒有很嚴重啦，可能就是被風吹到了。”
祁裕看她因冷而縮著脖子，若有所思，扭頭不知道朝什麽方向看了眼，又沈吟片刻，問她：“那要不咱們換個地方看？”
“嗯？”顏喬東張西望，看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人，就以為他在逗她，沒當回事，笑說，“換哪兒啊，BBC直播？”
祁裕看她凍得紅紅的鼻尖，淡淡道：“酒店頂樓的露臺房。”
“？！”
還沒等顏喬回什麽，兩人發現恰好走到了一個檢票的卡口處，前邊人明顯多了起來，都在沒有秩序地拼命往前擁擠，場面簡直是混亂不堪，以至於全都堵在了一個狹窄的通道前，而身後的人明顯還不知道前邊的狀況，還在呼喊著往前擁。
他倆腳步慢了下來，祁裕見旁邊人沖撞著，就伸手拉住了顏喬的胳膊，而她自然也怕自己被撞到，順勢和他靠了靠。
看著眼前這個人滿為患的場面，顏喬嘟囔：“好危險哦。”
她下巴朝左前方點了下，“你看那個人都摔倒了。”
祁裕將她往身前又攬了攬，低頭，“你們之前也是這樣？”
顏喬笑笑，“是呀，也沒有別的辦法嘛，只能隨著人流往前。”
“那考慮考慮？我記得那邊就有一家酒店，露臺位置應該正對著這邊。”祁裕指了下那個方向，說完後停了一秒，或許是怕她誤會什麽，就又補充，“看完咱們就走。”
顏喬瞧他那一臉真摯，又踮腳尖望了眼前邊亂糟糟的人群，遲疑道：“但是這種位置的酒店應該很貴吧。”
“去問問吧。”
顏喬跟上了他的腳步，兩人逆著人群離開了觀賞區入口。
然而她腳下邁著步子，心裏卻在偷偷計算自己銀行卡的裏的生活費餘額，錢自然是夠的，只是她前兩天還看上了件挺貴的大衣呢，原本打算自己買，但這下要是先開個房，那估計大衣要讓姐姐給報銷了。
抵達了祁裕剛才提到的那家酒店，離泰晤士河很近，處在良好的地理位置，又逢特殊節假日，再加上他們想要的帶有絕佳視野的露臺配置，水漲船高，這價格自然低不了。
顏喬都不敢想能有多貴……
走進亮堂溫暖的酒店大廳，沒有夜晚冷風的侵襲，顏喬身體不再因寒冷而緊繃，就把圍巾往下拉了拉。
祁裕走到前臺，朝工作人員咨詢，顏喬就在旁邊聽著。
幸運的是還有一間露臺房，但是。
“多少？3900磅？”聽到工作人員說出口的價格後，顏喬睜大眼睛，瞠目結舌。
工作人員聽不懂她的中文，但依舊能感受到她因價格而震驚的樣子，回以禮貌的假笑。
顏喬把手從羽絨服的兜裏拿出來，去拉祁裕的胳膊，小聲又語速快的跟他說：“真的太貴了，咱們走吧，他們就是仗著位置好就多要錢的，根本不值這些，走吧走吧——”
祁裕不動，“但現在咱們回去已經來不及了，肯定沒位置。”
顏喬拉著他外套袖子的手一滯。
還真是。
剛才都不一定能擠進去，又加上這一來一回，肯定又耽誤了不少時間，估計前排早就站滿人了。
祁裕看出顏喬的猶豫不定，沒再跟她說什麽，轉頭跟前臺的服務人員定下了最後一間露臺房，另只手拿出手機付錢。
顏喬見木已成舟，把手松開，嘆口氣只好道：“那就這樣吧……我待會兒把錢轉你。”
近2000磅！
她不買奢侈品的話能花一個多月呢！
誰承想聽到這話的祁裕眼底劃過一絲詫異，他扭頭看她那一臉頹喪，恍然，笑出聲，“原來你是這麽想的？”
顏喬擡眼：“嗯？”
祁裕付完錢後就把手機收了起來，交完證件後就等工作人員辦理剩下的手續，他側身面對她，手肘搭上前臺，“我起初以為你是怕我花錢才不願意的，原來你是舍不得自己的錢？”他說完笑了聲。
顏喬楞了楞，很快後知後覺，因被他戳中自己的小心思後變得有些臉紅，躲了下他的視線，趕忙解釋：“這間房是咱倆一起用的，我當然不能讓你自己出啊。”
祁裕接過工作人員兩手遞過來的房卡，朝她示意，“走吧。”
顏喬“哦”一聲，快步跟上。
走進電梯，顏喬掏出手機開始給他轉錢，連APP都還沒打開，就被一只大手伸過覆蓋了上，她扭頭。
祁裕將她的手機屏幕關了上，“別轉了，我不會收的。”
“為什麽？”
“這個想法是我提出來的，所以沒有讓你替我分擔一半的道理。”
嗯？聽起來還挺有道理的呢？
但這邏輯好像有點問題，顏喬蹙眉，“可是——”
“好了。”
祁裕伸手揪了下她的圍巾，彎腰平看她，眼裏似笑非笑，“沒有那麽多的可是。”
“……”
*
“哇——這個角度也太棒了。”
顏喬推開露臺門走進去，橢圓形的倫敦眼就在露臺左手邊方向，在漆黑的夜空中亮著一圈紫色燈光，黑夜中無比閃耀。
祁裕跟在她身後一起走進了露臺，他手撐上欄桿，朝倫敦眼遠眺，看她開心的樣子也跟著笑了笑。
果然錢就沒有白花的，既不用去擠來擠去，還不用站幾個小時，這裏簡直就是最佳的觀賞位置，而且只有他們兩個，獨享一片清凈。
“現在覺得這點錢花的值嗎？”他問。
“我想等煙花開始後，我會認為這些錢花的更值。”
祁裕望了會兒遠處，轉身背對欄桿，胳膊後支，頭向上仰，任由冷風吹拂過他五官皮膚的每一寸，他慢慢闔眼，感受這難得的自在和愜意。
顏喬在露臺上找角度拍了幾張照片，高處風寒，將她頭發吹亂，簡單拍了幾張，她便收起了手機。
回頭，見他不動，剛想像他那樣扶著欄桿，結果下一秒就被涼得收了回去，顏喬歪頭，看幽暗光線中男人的臉，盯著他看了幾秒才發現他在閉著眼。
“咱們要不要進屋，等時間到了再出來？”
“冷嗎？”祁裕睜開眼看她。
“風有點大。”
“那你進屋吧，我再待會兒。”
顏喬說了聲好，就不再打擾，進了屋子。
將陽臺門關上後，她回望了眼，見祁裕還保持著那個動作吹風，她覺得，他大概想有一個獨處的空間。
好奇心驅使，顏喬便自己在這間套房裏四處看了圈，其餘地方沒什麽特殊的，最終還是主臥那張超大的床吸引了她餘下的註意力，坐上去，屁股上下顛了顛。
嗯，真的很軟。
睡覺應該也很舒服，只是看完煙花就要離開了，還真是有點可惜。
……
晚上十一點四十七分。
在煙花到來的十幾分鐘前，兩人重新穿好外套，一起去了露臺。此刻的倫敦眼正變換著它的燈光，遠處的觀賞區也放起了各種流行音樂。
所有人都在期待著這場跨年煙花。
新的一年馬上就要到來了，不知等待每個人的究竟都是什麽呢。
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推進，顏喬心t裏出現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覆雜情緒，與剛來時的興奮喜悅不同，此刻，她多了些許悵然。
她胳膊撐在冰涼的欄桿上，腦袋微垂，盯著自己放松狀態的手，低聲：“我估計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看倫敦的跨年煙花了。”
她說完，轉頭和祁裕對視，看著他，顏喬倏地笑了，“我以前倒是沒想過，這最後一次居然是和你一起來看的。”
“感覺怎麽樣？”
“如果只說來露臺看煙花的話，那確實很驚喜。”
顏喬目光平靜，看著他的時候，目光遲遲舍不得離開，就好像……多看一眼就少一眼似的，慢慢的，她放下彎著的唇角，“只是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麽快，等過了十二點，你就變成明天離開了。”
祁裕神情微頓，沒說話，伸手很輕地揉著她後腦勺的頭發。
顏喬悄無聲息地朝他近了一步，和他身體緊貼，眼睛卻看向了遠處的倫敦眼。
“你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嗎？”
“會。”
在時針和分鐘指向上方重疊的那刻，伴隨著十二點鐘聲的敲響，寂靜的天空中乍然被點亮。
看到煙花的那刻顏喬還是忍不住受影響而變得雀躍，她發出歡呼聲，“哇——好漂亮。”她開心地拉住祁裕的胳膊，“跟在下邊看完全不一樣的！”
祁裕也笑，視線同她一樣投擲到天空的盡頭。
煙花由下向上射到空中，直到頂點綻開，這束還未消失，而下種顏色和形狀便接踵而至。面積大到整個天空的視野範圍內盡是火樹銀花。
倫敦眼逐漸隱匿在散開的色彩和煙霧中。
煙花的美麗只有身處前方才可以知曉，而被框在攝像頭中，遠遠不及肉眼看到的那般震撼。
顏喬放下錄制視頻的手機，餘光瞥到祁裕仰著頭認真凝著那處的煙花，她攥著手機原地躊躇了兩秒，隨後轉身。
“祁裕，可以和你一起拍張照嗎？”
祁裕的目光挪到她臉上，沒多猶豫，點頭答應了，或許他只是覺得她想要記錄一下。
他手臂長，就由他舉著手機，以身後的煙花為背景，拍下了屬於他們兩個的第一張合照，就這樣定格在了小小的相框內。
拍完後他把手機還給了她。
但顯然顏喬還有沒說完的話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，祁裕借著煙花的亮度看了她一眼，低頭，“拍的不好看嗎，那再拍一張？”
顏喬搖搖頭，說：“我是想，能不能用你的手機再拍一張。”
祁裕顯然對她這個想法的目的有些不解，但也沒說什麽，只依著她照做，於是在同一角度下，在他的手機裏儲存下了張幾乎一模一樣的照片。
直到拍完後他才問：“為什麽還要用我的手機？”
顏喬有點難以啟齒，把目光別開，但她還是回答：“……因為我怕你忘了我長什麽樣。”她聲音越來越輕。
祁裕稍楞，眸底情緒翻湧。
他攥住了她暴露在戶外冷空氣裏的手，溫柔地揉了揉她變得又有些涼的手指，直至變得溫暖，他說：“不會的。”
聲音雖然不重，但堅定的卻像某種誓言。
這句話他是沒有騙她的。
兩人面對而站，顏喬仰頭，朝他彎了彎唇，感受著他粗糙的指腹在自己手掌上摩挲。
煙花持續綻放，一刻也不會停歇。
顏喬掂了掂腳尖，提高音量笑著說：“對了，還沒跟你說呢，新年快樂！”
祁裕唇畔浮起笑意，“新年快樂。”
“你開心嗎？”
“開心。”
顏喬莫名較真起來，像是追問男朋友死亡問題一樣，“那你是因為看煙花開心，還是因為跟我在一起開心？”
祁裕給了一個滿分回答，“我就不能是因為跟你一起看煙花所以開心？”
“這個答案我很喜歡。”
兩人肩並肩，朝向燦爛煙花站立，中間的兩只手自然而然緊握，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沒有分開，她也慢慢把頭靠在了他肩膀上。
露臺一時安靜，無人開口，只有遠處響徹雲霄的煙花聲。
不知什麽時候，顏喬察覺身側傳來了道炙熱的視線，下意識的，她扭頭向上看去，只見祁裕垂著眼睫，目光深邃地看著她。
顏喬擡起腦袋，和他對視。
緊接著聽到他開口：“你眼睛很好看。”
“只有眼睛？”
“不，眼睛是最好看的。”
顏喬像是從他此刻異常的眼神中悟出了某些與以往的不同，她牽著他的手做為支撐點，下巴高高擡起，和他近到只有兩三寸的距離，用氣聲問。
“所以…你是想親我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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顏喬走在祁裕身旁, 偏頭看身側的貨架, 兩人慢悠悠地逛著, 她隨手拿下兩瓶果汁放到購物車裏，手也搭上了把手位置。
“等我們聖誕節那天就吃一些家常菜吧。”她說。
祁裕嗯一聲，“我來做。”
顏喬今天是有些心不在焉的，話題的尋找也顯得有些勉強, 她垂下眼眸, 看同時搭在購物車扶手上的她和他的手，須臾，平靜出聲。
“你買機票了嗎，什麽時候回國？”
祁裕註意到她的視線, 他順著低頭看了眼，嗓音低緩，“一月二號。”
顏喬很快擡眼, 眼底情緒更是說不出來的覆雜, 顯然這個回答有些出乎她的預料，“你、你要留在倫敦跨年嗎？”
祁裕：“嗯, 你不是說跨年有煙花看嗎？”
是啊, 她差點忘了，她和他提過的, 只是那時的她並未幻想過可以和他一起。
可他究竟是為了煙花留下的。
還是為了她呢。
顏喬臉上沒了表情, 只垂下腦袋，默然地朝他身邊靠的更近了點。祁裕感受到她的異常, 想看看她，於是頭低些，可依舊看不見她被頭發遮住的五官。
他柔聲問：“怎麽了？”
顏喬搖搖頭，就在他又要發問的時候，她打斷出聲：“咱們去買點蔬菜吧，看看聖誕節的時候可以做些什麽。”
“好。”祁裕收回了還未出口的話。
……
唐心迎平安夜那天就問了顏喬的聖誕計劃，顏喬如實說她和祁裕一起，也正因此唐心迎才放心地準備去找男朋友，不然她一定是不好意思把顏喬自己扔家裏的。
於是聖誕節當天。
顏喬起得相比往常早了些，梳洗打扮後就直接坐電梯去了樓上。
一進門她就看見客廳聖誕樹的裝飾燈已經全都被打了開，燈光閃爍，氛圍濃郁，她笑，“動作這麽快啊，我還以為你忘了呢。”
祁裕輕挑眉梢，“不開燈確實差點意思。”
兩人稍微聊了幾句，就一起去廚房開始準備午飯。
英國家庭一般喜歡在聖誕節這天烤火雞，再搭配些洋蔥、甘筍等蔬果。不過對於一個中國胃來講自然是吃不慣這些的，所以兩人還是選擇了可口的家常菜和米飯。
只有他們兩個人，太多食物吃不完也是浪費，就還是以量少精致和色香味俱全為主。
一向空曠冷清的房子內，因為鍋鏟的碰撞以及女孩喋喋不休的說話聲變得歡鬧起來。
這種感覺對祁裕來講既熟悉又陌生，但大概還是陌生要多一些。
自從父母去世後，他就再沒體會過這種t可以被稱為幸福的滋味了，盡管逢年過節都有許多朋友一起聚餐，除夕也有那一家人，那個對他確實算好的一家人，但那終究不一樣。
他依舊找不到內心的渴求，依然在每個冬天冰封，期盼來年開春遇到那抹溫暖後再融化。
風從身旁吹過，他捕捉不到。
“我們買了草莓和車厘子，你想吃哪個？”顏喬左手舉著一盒草莓，右手舉著一盒車厘子，朝他微微笑著。
祁裕收回神游的大腦，朝她左手點了點，繼續手上的動作，低頭切菜。
顏喬說了聲好，打開盛草莓的透明盒子，在水龍頭下沖洗，洗凈後挑了一個最紅的，手捏著草莓蒂，送到男人嘴邊，嘴上還發出“啊——”的聲音。
這套動作不禁讓她回想起曾經給一個五歲小表妹餵飯的樣子。
她輕笑了聲。
祁裕看她一眼，似是沒懂她怎麽突然笑，但也張口就著她的手把草莓咬了下來。顏喬也不解釋，回身把葉子扔掉，自己也拿了顆，問他，“甜嗎？”
他點頭。
顏喬笑，也給自己挑了顆，背對島臺看他，“咱們下午要做什麽呢，馬路上也沒什麽人。”
祁裕說：“出去沒意思的話，那就在家看電影？”
顏喬思考著點頭，“你有什麽推薦嗎？”
祁裕握著刀的動作停了停，然後繼續戴著圍裙切菜，“你決定吧，正好我也能看些沒看過的。”
顏喬嚼著草莓。
她平時很少看電影，一般電視劇和綜藝比較多，所以這麽突然說一時也想不起來，腦子空空，就思考著不如問問向嵐嵐，因為她平時還挺喜歡看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的。
從褲兜裏拿出手機，給向嵐嵐發微信，【有沒有好看的電影推薦一個。】
顏喬還有著點小私心，補充：【嘻嘻嘻，我下午要和祁裕一起看電影，來一個那種很暧昧的，很適合我倆看的。】
向嵐嵐：【給我兩分鐘。】
時間一分一秒……
顏喬：【已經兩分半了！】
向嵐嵐：【（敲頭.jpg）】
向嵐嵐：【就看這個吧，名字叫《Five Feet Apart》】
向嵐嵐：【為了有期待感，別提前搜劇透什麽的啊，你倆就直接打開看。】
顏喬：【好的！我相信你！】
……
午餐結束後，兩人回到了客廳。
顏喬一邊搜索著電影，一邊研究怎麽投屏到電視上，邊說：“我朋友跟我說了一個，叫 《Five Feet Apart》。”
祁裕在一旁幫她，口中自言自語念了一遍這個名字，“哪種類型的？”
顏喬扭頭，“……我沒問。”她補充，“不過我朋友說是適合咱倆看的。”
祁裕點了點，沒再問什麽。
將電影投屏到電視後，兩人挨著坐在了沙發上，拿過剛剛洗好的水果和冰箱裏冰鎮的飲料，伴隨著電影開頭熟悉的音樂，難得一次的午後電影也正式開始了。
一般為了營造電影院的氛圍，都會在電影開始的時候調暗屋內的燈光。但處於聖誕節的倫敦，這個時間甚至都不用刻意拉上窗簾，屋內的光線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變得愈發昏暗。
顏喬按耐不住內心的喜悅，滿懷期待著接下來的劇情。
因為她想著，向嵐嵐推薦的大概是那種甜度爆表的愛情電影，所以也會在兩個主角親吻的時候，增加些她和祁裕之間的暧昧湧動。
說不定再拉個小手什麽的。
她拿過沙發那旁的兩個抱枕，遞給祁裕一個，另外那個抱在了自己懷裏。
電影畫面顯露，兩人默契地閉上了嘴，安靜地盯著電影上的畫面。
劇情一點點進展。
起初還好，就是通俗的劇情鋪墊，但幾分鐘過後，女主的鼻子居然插了透明管而且還住進了醫院病房？
顏喬有些驚訝這種出乎意料的情節，攬著抱枕的胳膊緊了點，心裏暗暗腹誹——
這確定是個甜甜的電影？
看起來有蹊蹺啊。
然而這還不是令她最詫異的地方，因為又過了幾分鐘，男主出現了。
而兩個主角居然得了一樣的病……
顏喬心裏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預感，她朝旁邊挪了挪身體，小聲跟祁裕說：“他們兩個好像都生病了誒……”
祁裕點點頭，也放低音量，“所以你朋友推薦的是一部愛情電影。”
顏喬看男人臉上因電影變動而反射的光亮，高挺的鼻梁投下陰影，她笑了笑，“主要咱倆之間總不能看戰爭片吧。”
祁裕聽了這話不由得揚唇，“或者恐怖片也行。”
……
原本顏喬前半段還有些坐不住，身體動來動去，一會兒喝口果汁，一會兒吃點水果。
但漸漸的，她表情凝固起來。
尤其劇情發展到男女主角在冰面上那段的時候，她眉頭更是微微擰起，眼眶也不自覺地發酸。
祁裕聽到她吸了下鼻子，他扭頭朝她臉上看過去。
而就在這時，電影裏的男主角在做足了內心的掙紮後，低頭吻到了女主角的唇上，那一瞬間，顏喬也終於憋不住了，眼淚奪眶而出。
祁裕剛好看到她眼淚滑落的那刻，他俯身拿過紙巾，給顏喬遞了張。
顏喬接過給自己擦眼淚，眼睛還一眨不眨地看著電影裏的兩人。
“I love you，so much.”
這句臺詞一出顏喬就徹底繃不住了，她嗚咽起來，放開了哭聲，抽噎著：“嗚嗚嗚——向嵐嵐怎麽這樣啊，為什麽會給我推薦這樣好哭的電影！”
她還沈浸在男主的離開中遲遲出不來，委屈地看著祁裕掉眼淚，說：“他們明明是相愛的，但又不能在一起，世界上恐怕沒有比這還慘的事情了吧！”
祁裕面色一滯，拿著紙巾的手一點點收緊，他垂了垂眸，“是嗎……”
“當然，難道你不覺得？”
祁裕沈默無言。
電影到了尾聲，滾動播放著黑底白字的片終字幕。
屋內其餘地方盡是黑暗，只有投屏對應的沙發這片泛著亮。
當晚回家後，顏喬第一件事就是質問“罪魁禍首”向嵐嵐。
顏喬：【（抓狂.jpg）你怎麽這樣啊！為什麽要給我推薦一個這麽虐的電影！】
向嵐嵐慢吞吞地回覆，【怎麽樣啊，有沒有效果？】
顏喬：【能有什麽效果，我倒是哭了半天。】
向嵐嵐：【這你就不懂了吧，你哭就是最大的效果。】
向嵐嵐：【你仔細想想，你當著他的面掉個眼淚，他一心疼，再親手給你擦擦，這暧昧不就有了嗎？比看那種純甜的有意思多了。】
顏喬回想了下下午祁裕看她流淚時的狀態，他動作體貼又溫柔，而且那時候和他離得也挺近的，所以她覺得向嵐嵐說的倒也不無道理。
勉為其難：【好啵，就算你小小地幫了我一下，獎勵你一個麽麽噠。】
向嵐嵐：【你說他要陪你跨年對吧，那這麽說來，祁裕是不是對你有點那個意思啊？】
顏喬在臥室床上躺著，響起一聲嘆氣，【我也不知道，我最近不想考慮這麽多了，反正他過幾天就走了，想那麽多也沒用。】
何況要有的話早有了，也不會等到現在。
向嵐嵐：【也是，不管那個，期待跨年看煙花吧，真的很浪漫的，說不定他以後一看見煙花就會想起你呢。】
顏喬總說希望祁裕能夠記住她，但她和他都心知肚明，記住一個人又有什麽難的，恐怕只要是個正常記憶力的人，都不會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內忘掉另一個人的長相和名字。但真正能記進心底裏，就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了。
所以她現在不奢求能和他在一起，只希望他能記住她。
別忘了她。
*
夜晚的倫敦，風吹得刺骨。
空氣濕度很大，寒冷的濕氣透過羽絨服滲進了骨頭縫裏。晚上又是溫度最低的時候，在戶外站五六個小時，想想就冷的不行，為了避免自己凍得打顫，顏喬挑了件最厚的羽絨服，還把帽子圍巾等裝備也全都裹了上。
十二點的跨年煙火，兩人七點就從公寓出發了。
到了泰晤士河邊，遠遠的就看到好多人都在朝著同一方向走去，他倆從出租車上下來，也加入了這個大部隊。
這個時間段也還好，還沒那麽冷，因為等到十二點的時候也才是溫度最低的一段時間，何況觀賞的地點還在河邊，那時溫度還要更低些。
顏喬偏頭，看祁裕也兩手抄著兜，盡管他不怕冷，但此時也絕對t談不上暖和，她便從兜裏掏了一個和手掌差不多大小的長方形片片出來，舉到他眼前，笑說：“喏，給你一個這個。”
祁裕聽見後伸手摸了下，感受到從指腹上傳來的溫熱，“暖貼？”
顏喬點頭，遞到他手裏後就縮回了胳膊，“我帶了好幾個呢，就算不貼在身上，手摸著也感覺會暖和點。”
祁裕又將暖貼送到她面前，“我不用，你拿著吧。”
“我拿了好幾個呢，專門給你多帶的。”顏喬拿住那個暖貼，手攥著直接送進了他兜裏，放下後收了回來，“拿著吧，幹嘛還跟我客氣，況且溫度會越來越低的。”
祁裕沒再回絕，右手在兜裏摸著那團溫暖。
又往前走了一段距離。
顏喬扭頭，看了眼身後緊隨而上的人流，說：“煙花確實好看，就是等結束後不好回家，地鐵站都連帶著癱瘓了。”
“你去年來看過？”
“去年沒有，前年來著。”顏喬說，“因為人實在太多了嘛，我估計這個點來也搶不到前排，所以我們當時就說再也不要來了，真的太受罪了。”
祁裕大步走著，漫不經心地開口：“看來為了十幾分鐘的美麗也是要付出代價的。”
“確實。”顏喬點頭表示認同，吐槽說，“要不是為了看現場版的煙花，也不至於前年把我凍感冒了……”
祁裕皺了下眉，看她，“你還感冒了？”
顏喬：“嗯，但也沒有很嚴重啦，可能就是被風吹到了。”
祁裕看她因冷而縮著脖子，若有所思，扭頭不知道朝什麽方向看了眼，又沈吟片刻，問她：“那要不咱們換個地方看？”
“嗯？”顏喬東張西望，看目光所及之處都是人，就以為他在逗她，沒當回事，笑說，“換哪兒啊，BBC直播？”
祁裕看她凍得紅紅的鼻尖，淡淡道：“酒店頂樓的露臺房。”
“？！”
還沒等顏喬回什麽，兩人發現恰好走到了一個檢票的卡口處，前邊人明顯多了起來，都在沒有秩序地拼命往前擁擠，場面簡直是混亂不堪，以至於全都堵在了一個狹窄的通道前，而身後的人明顯還不知道前邊的狀況，還在呼喊著往前擁。
他倆腳步慢了下來，祁裕見旁邊人沖撞著，就伸手拉住了顏喬的胳膊，而她自然也怕自己被撞到，順勢和他靠了靠。
看著眼前這個人滿為患的場面，顏喬嘟囔：“好危險哦。”
她下巴朝左前方點了下，“你看那個人都摔倒了。”
祁裕將她往身前又攬了攬，低頭，“你們之前也是這樣？”
顏喬笑笑，“是呀，也沒有別的辦法嘛，只能隨著人流往前。”
“那考慮考慮？我記得那邊就有一家酒店，露臺位置應該正對著這邊。”祁裕指了下那個方向，說完後停了一秒，或許是怕她誤會什麽，就又補充，“看完咱們就走。”
顏喬瞧他那一臉真摯，又踮腳尖望了眼前邊亂糟糟的人群，遲疑道：“但是這種位置的酒店應該很貴吧。”
“去問問吧。”
顏喬跟上了他的腳步，兩人逆著人群離開了觀賞區入口。
然而她腳下邁著步子，心裏卻在偷偷計算自己銀行卡的裏的生活費餘額，錢自然是夠的，只是她前兩天還看上了件挺貴的大衣呢，原本打算自己買，但這下要是先開個房，那估計大衣要讓姐姐給報銷了。
抵達了祁裕剛才提到的那家酒店，離泰晤士河很近，處在良好的地理位置，又逢特殊節假日，再加上他們想要的帶有絕佳視野的露臺配置，水漲船高，這價格自然低不了。
顏喬都不敢想能有多貴……
走進亮堂溫暖的酒店大廳，沒有夜晚冷風的侵襲，顏喬身體不再因寒冷而緊繃，就把圍巾往下拉了拉。
祁裕走到前臺，朝工作人員咨詢，顏喬就在旁邊聽著。
幸運的是還有一間露臺房，但是。
“多少？3900磅？”聽到工作人員說出口的價格後，顏喬睜大眼睛，瞠目結舌。
工作人員聽不懂她的中文，但依舊能感受到她因價格而震驚的樣子，回以禮貌的假笑。
顏喬把手從羽絨服的兜裏拿出來，去拉祁裕的胳膊，小聲又語速快的跟他說：“真的太貴了，咱們走吧，他們就是仗著位置好就多要錢的，根本不值這些，走吧走吧——”
祁裕不動，“但現在咱們回去已經來不及了，肯定沒位置。”
顏喬拉著他外套袖子的手一滯。
還真是。
剛才都不一定能擠進去，又加上這一來一回，肯定又耽誤了不少時間，估計前排早就站滿人了。
祁裕看出顏喬的猶豫不定，沒再跟她說什麽，轉頭跟前臺的服務人員定下了最後一間露臺房，另只手拿出手機付錢。
顏喬見木已成舟，把手松開，嘆口氣只好道：“那就這樣吧……我待會兒把錢轉你。”
近2000磅！
她不買奢侈品的話能花一個多月呢！
誰承想聽到這話的祁裕眼底劃過一絲詫異，他扭頭看她那一臉頹喪，恍然，笑出聲，“原來你是這麽想的？”
顏喬擡眼：“嗯？”
祁裕付完錢後就把手機收了起來，交完證件後就等工作人員辦理剩下的手續，他側身面對她，手肘搭上前臺，“我起初以為你是怕我花錢才不願意的，原來你是舍不得自己的錢？”他說完笑了聲。
顏喬楞了楞，很快後知後覺，因被他戳中自己的小心思後變得有些臉紅，躲了下他的視線，趕忙解釋：“這間房是咱倆一起用的，我當然不能讓你自己出啊。”
祁裕接過工作人員兩手遞過來的房卡，朝她示意，“走吧。”
顏喬“哦”一聲，快步跟上。
走進電梯，顏喬掏出手機開始給他轉錢，連APP都還沒打開，就被一只大手伸過覆蓋了上，她扭頭。
祁裕將她的手機屏幕關了上，“別轉了，我不會收的。”
“為什麽？”
“這個想法是我提出來的，所以沒有讓你替我分擔一半的道理。”
嗯？聽起來還挺有道理的呢？
但這邏輯好像有點問題，顏喬蹙眉，“可是——”
“好了。”
祁裕伸手揪了下她的圍巾，彎腰平看她，眼裏似笑非笑，“沒有那麽多的可是。”
“……”
*
“哇——這個角度也太棒了。”
顏喬推開露臺門走進去，橢圓形的倫敦眼就在露臺左手邊方向，在漆黑的夜空中亮著一圈紫色燈光，黑夜中無比閃耀。
祁裕跟在她身後一起走進了露臺，他手撐上欄桿，朝倫敦眼遠眺，看她開心的樣子也跟著笑了笑。
果然錢就沒有白花的，既不用去擠來擠去，還不用站幾個小時，這裏簡直就是最佳的觀賞位置，而且只有他們兩個，獨享一片清凈。
“現在覺得這點錢花的值嗎？”他問。
“我想等煙花開始後，我會認為這些錢花的更值。”
祁裕望了會兒遠處，轉身背對欄桿，胳膊後支，頭向上仰，任由冷風吹拂過他五官皮膚的每一寸，他慢慢闔眼，感受這難得的自在和愜意。
顏喬在露臺上找角度拍了幾張照片，高處風寒，將她頭發吹亂，簡單拍了幾張，她便收起了手機。
回頭，見他不動，剛想像他那樣扶著欄桿，結果下一秒就被涼得收了回去，顏喬歪頭，看幽暗光線中男人的臉，盯著他看了幾秒才發現他在閉著眼。
“咱們要不要進屋，等時間到了再出來？”
“冷嗎？”祁裕睜開眼看她。
“風有點大。”
“那你進屋吧，我再待會兒。”
顏喬說了聲好，就不再打擾，進了屋子。
將陽臺門關上後，她回望了眼，見祁裕還保持著那個動作吹風，她覺得，他大概想有一個獨處的空間。
好奇心驅使，顏喬便自己在這間套房裏四處看了圈，其餘地方沒什麽特殊的，最終還是主臥那張超大的床吸引了她餘下的註意力，坐上去，屁股上下顛了顛。
嗯，真的很軟。
睡覺應該也很舒服，只是看完煙花就要離開了，還真是有點可惜。
……
晚上十一點四十七分。
在煙花到來的十幾分鐘前，兩人重新穿好外套，一起去了露臺。此刻的倫敦眼正變換著它的燈光，遠處的觀賞區也放起了各種流行音樂。
所有人都在期待著這場跨年煙花。
新的一年馬上就要到來了，不知等待每個人的究竟都是什麽呢。
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推進，顏喬心t裏出現了一種難以言說的覆雜情緒，與剛來時的興奮喜悅不同，此刻，她多了些許悵然。
她胳膊撐在冰涼的欄桿上，腦袋微垂，盯著自己放松狀態的手，低聲：“我估計這是我這輩子最後一次看倫敦的跨年煙花了。”
她說完，轉頭和祁裕對視，看著他，顏喬倏地笑了，“我以前倒是沒想過，這最後一次居然是和你一起來看的。”
“感覺怎麽樣？”
“如果只說來露臺看煙花的話，那確實很驚喜。”
顏喬目光平靜，看著他的時候，目光遲遲舍不得離開，就好像……多看一眼就少一眼似的，慢慢的，她放下彎著的唇角，“只是沒想到時間過得這麽快，等過了十二點，你就變成明天離開了。”
祁裕神情微頓，沒說話，伸手很輕地揉著她後腦勺的頭發。
顏喬悄無聲息地朝他近了一步，和他身體緊貼，眼睛卻看向了遠處的倫敦眼。
“你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嗎？”
“會。”
在時針和分鐘指向上方重疊的那刻，伴隨著十二點鐘聲的敲響，寂靜的天空中乍然被點亮。
看到煙花的那刻顏喬還是忍不住受影響而變得雀躍，她發出歡呼聲，“哇——好漂亮。”她開心地拉住祁裕的胳膊，“跟在下邊看完全不一樣的！”
祁裕也笑，視線同她一樣投擲到天空的盡頭。
煙花由下向上射到空中，直到頂點綻開，這束還未消失，而下種顏色和形狀便接踵而至。面積大到整個天空的視野範圍內盡是火樹銀花。
倫敦眼逐漸隱匿在散開的色彩和煙霧中。
煙花的美麗只有身處前方才可以知曉，而被框在攝像頭中，遠遠不及肉眼看到的那般震撼。
顏喬放下錄制視頻的手機，餘光瞥到祁裕仰著頭認真凝著那處的煙花，她攥著手機原地躊躇了兩秒，隨後轉身。
“祁裕，可以和你一起拍張照嗎？”
祁裕的目光挪到她臉上，沒多猶豫，點頭答應了，或許他只是覺得她想要記錄一下。
他手臂長，就由他舉著手機，以身後的煙花為背景，拍下了屬於他們兩個的第一張合照，就這樣定格在了小小的相框內。
拍完後他把手機還給了她。
但顯然顏喬還有沒說完的話，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，祁裕借著煙花的亮度看了她一眼，低頭，“拍的不好看嗎，那再拍一張？”
顏喬搖搖頭，說：“我是想，能不能用你的手機再拍一張。”
祁裕顯然對她這個想法的目的有些不解，但也沒說什麽，只依著她照做，於是在同一角度下，在他的手機裏儲存下了張幾乎一模一樣的照片。
直到拍完後他才問：“為什麽還要用我的手機？”
顏喬有點難以啟齒，把目光別開，但她還是回答：“……因為我怕你忘了我長什麽樣。”她聲音越來越輕。
祁裕稍楞，眸底情緒翻湧。
他攥住了她暴露在戶外冷空氣裏的手，溫柔地揉了揉她變得又有些涼的手指，直至變得溫暖，他說：“不會的。”
聲音雖然不重，但堅定的卻像某種誓言。
這句話他是沒有騙她的。
兩人面對而站，顏喬仰頭，朝他彎了彎唇，感受著他粗糙的指腹在自己手掌上摩挲。
煙花持續綻放，一刻也不會停歇。
顏喬掂了掂腳尖，提高音量笑著說：“對了，還沒跟你說呢，新年快樂！”
祁裕唇畔浮起笑意，“新年快樂。”
“你開心嗎？”
“開心。”
顏喬莫名較真起來，像是追問男朋友死亡問題一樣，“那你是因為看煙花開心，還是因為跟我在一起開心？”
祁裕給了一個滿分回答，“我就不能是因為跟你一起看煙花所以開心？”
“這個答案我很喜歡。”
兩人肩並肩，朝向燦爛煙花站立，中間的兩只手自然而然緊握，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沒有分開，她也慢慢把頭靠在了他肩膀上。
露臺一時安靜，無人開口，只有遠處響徹雲霄的煙花聲。
不知什麽時候，顏喬察覺身側傳來了道炙熱的視線，下意識的，她扭頭向上看去，只見祁裕垂著眼睫，目光深邃地看著她。
顏喬擡起腦袋，和他對視。
緊接著聽到他開口：“你眼睛很好看。”
“只有眼睛？”
“不，眼睛是最好看的。”
顏喬像是從他此刻異常的眼神中悟出了某些與以往的不同，她牽著他的手做為支撐點，下巴高高擡起，和他近到只有兩三寸的距離，用氣聲問。
“所以…你是想親我嗎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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